箱子落地声在道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伴随着年轻人特有的、卸下重负后的喘息与笑闹。

大学报到日，空气里弥漫着新鲜、忙碌以及一丝离家的茫然。

谢怀蝶皱着眉，刚把手里属于许知夏的箱子（他自己的早被许知夏一手一个拎走了）扔在脚边，直起腰，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极其耳熟的嚎叫。

“我——靠——！！！”

祁余举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旁边繁若脸上，表情扭曲，不知是狂喜还是惊恐：“繁姐！繁姐你看地图！步行！十五分钟！就隔一条街！咱们几个的学校这么近吗？！”

繁若一把拍开他的手机，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也愣住了，随即扭头看向另一侧：“林言卿！你的大学离这儿几站地铁？”

林言卿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细听也带上了点不可思议：“三站。琳熙的美院……好像就在祁余他们学校隔壁。”

琳熙小声补充：“对，就……隔一道墙，听说有个小门可以互通。”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六个刚刚经历了隆重毕业、洒下不少“舍不得”热泪的准大学生，站在地铁站面面相觑。

得，白伤感了。

这大学报的，跟考了同一个分校似的。

祁余第一个憋不住了，肩膀开始抖，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一边笑一边捶身边林言卿的胳膊：

“哈哈哈哈！哎呦喂！这是谁说的啊？哭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呢？出校门走几步就能约饭！这跟高中放学有啥区别？！”

繁若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终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踹在祁余小腿上：“祁余！我跟你报的一个学校，还他妈可能一个班！你别惹我！小心以后上课我天天占你座位！”

祁余“嗷”一嗓子跳开，敏捷地躲到林言卿身后：“林言卿救我！”

林言卿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精准地让出祁余：“自救。”

谢怀蝶看着这场闹剧，嘴角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想嘲讽两句，却发现没什么立场——他内心深处，某种从毕业那天就开始盘踞的、空落落的感觉，正在悄无声息地消散。

谢怀蝶下意识侧头，看向旁边的许知夏。

许知夏已经利落地把两人的行李归置到墙边，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

“嗯。”许知夏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眼神平静，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谢怀蝶莫名就懂了。这家伙，可能早就查过各校位置了。

“行了，”许知夏收起手机，声音不大，却轻易压过了祁余的吱哇乱叫，“先把东西放好。晚上，”他目光扫过其他四人，最后落在谢怀蝶身上，“校门口那家烧烤摊？”

“必须的！”祁余瞬间复活，“庆祝咱们……呃，庆祝咱们‘异地恋’失败！”

繁若又一个白眼翻过去，但没再反驳。

琳熙抿嘴笑。林言卿点了点头。

谢怀蝶没说话，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抓住了许知夏的手腕，拉着他往地铁里走。

“快点。”他语气依旧有点不耐烦，“热死了。”

许知夏由他拉着，跟上他的脚步。

阳光透过崭新的梧桐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陌生的校园，熙攘的人群，但身边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

青春好像并没有完全落幕。

它只是换了个场地，并且，拒绝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