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奈特的语气格外真挚。
最近几十个小时的见闻，让他的理想蒙上了一层灰。
但在这层厚厚灰尘之下，依旧还有一个光亮，或者说是执念。
但凡是热血少年，谁不想去战场上当大英雄呢？
或许纳沃利兄弟会内部并不全是光明，但只要能上了前线，任何一个诺克萨斯的血都足以成为他的功勋章。
那时老伊格如果还敢用竹杆打他的屁股，他就会撕开自己的外套，指着自己的疤痕告诉他：我为艾欧尼亚流过血！
男人笑了，看着伊格奈特“稚嫩”的眸子感觉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你见过诺克萨斯人么？”
“没有。”伊格奈特摇头，他是幸运的，他所在的城镇算是少数没有受到战争影响的地方。
但他从其他人那里听见了很多不幸。
特别是那些在酒馆流窜的吟游诗人们，总是会从其他地方带来令人心惊的故事。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恶魔在他们面前都显得眉清目秀。”男人似乎还残留着曾经上前线的恐惧回忆，但随即他把这些情绪赶走，低声道：“但只要进入内核层，我们就能不上战场！”
“不上战场？”伊格奈特无比疑惑，“如果不上那我们
“我们什么？”男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伊格奈特，而后象是看透了什么，“你小子还挺爱上进，不上战场有不上战场的立功方式，你说说他们立功是为了什么？
“那不都是为了进内核圈层么？我们都进内核层了还上什么战场？还打什么诺克萨斯人？”
距离长老的马车近了，男人没有再说话，他拍了拍伊格奈特的背，递给了他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好好表现。”
男人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嘱咐道。
而后他才恭谨地对着车内说道：
“长老，人来了。”
“要他进来吧。”
伊格奈特笨拙地掀开车帘，看见坐在里面的长老。
车厢很宽也很高，比后面的囚笼还大了很多，以至于伊格奈特能站在里面。
长老没有表现出之前那种热情，他低垂着眼眸，有着一种伊格奈特没见过的严肃和威严。
伊格奈特内心那些想法在这种威严下瞬间熄灭，
他战战兢兢地站着，低着颈脖连眼神都不敢乱飘。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长老沉声问道。
“听叔叔说您有重要的事情交代我。”伊格奈特老实回答。
长老看了他一眼，听见“叔叔”时似乎笑了一下，但并没有对此说什么。
纳沃利兄弟会的发展模式就是这样，当一个组织构架还处于一个原始粗旷的层次时，
拉帮结派的最直接方式就是通过血缘连接或是地方连接。
他们把亲戚或是同乡拉拢到自己身边，很快就能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团体。
这些小团体的头头又聚拢在一起变成一个又一个派系。
再把所有的派系都集成到一起，就成了纳沃利兄弟会。
长老就属于一个派系的高层，他不在意自己手底下的人拉帮结派，因为他们的拉帮结派最终还是会强大自己。
而且在这种体系里头，根本不需要有严明的纪律去约束什么。
圈层就是一种无形的束缚，让下一层的人在面对上一层时只能服从。
当所有圈层都默认了这种规矩时，任何一个试图打破规矩的人都成为众矢之的。
上一个这样的，现在还在后头因笼里头呢。
想起了那位难处理的刺头，还在维系着威严的长老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真是烫手山芋！
“她这段时间有对你说什么吗？”长老忽然问道，声音里有着一种烦躁。
“呢：：：：”长老的语气让伊格奈特有些害怕。
在这种时刻他脑子里出现的，竟然是“犯人’嘱咐他的话。
他本能地按照艾瑞莉娅的吩咐，无比从心地回答道：
“她：她告诉我说托尼想害死我
伊格奈特选择了说实话。
长老有些意外，但并不奇怪，反而用一种自己早就看透的语气说：“她是不是一直在污蔑纳沃利兄弟会？嗯，她是不是先说这个托尼想要害死你，然后再慢慢把话引到其他人身上？”
艾瑞莉娅跟他说的话不多，里面最重要的似乎是“你自己看”。
然后自己就格外仔细地去看。
看见了‘叔叔”不想上战场。
看见了‘同伴”们的嫉妒和恶语：
但总得来说，艾瑞莉娅确实对现在的纳沃利兄弟会有恶意。
“她确实觉得纳沃利兄弟会不行，他说你们，不，是说其他人：：：：有些人会把我们当作工具用完就扔掉。”
伊格奈特结巴又诚实地回答道。
但这种不流畅的回答反而打消了长老的疑心。
“邪恶的人总会把自己的邪恶想法追加在其他人的身上！”长老语重心长道：“所以我们得让自己的意志更加坚定，同时狠狠地打击这些污蔑我们的人！”
伊格奈特低着头。
长老却在这时站起来，慢慢走到了他的跟前，左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右手塞给了他一个匕首，“鲜血是坚定意志的关键。
“拿着它，去吧，用异端的血来见证你的忠诚和决心：
没有等伊格奈特作出说明表态，车厢的帘子恰到好处的被掀开，叔叔亲切地楼着伊格奈特的肩膀，将他送下了车。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掀开。
“叔叔’的脸上只剩下了躬敬，“他回去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那就盯着吧，如果他不愿意就处理掉换一个人去办。”长老看着‘叔叔”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反正你的侄子还有不少。”
“如果他们都没办成，我们：：：：”‘叔叔”下意识回了一声，但立刻把没说完的咽了回去。
他抬起头看见了长老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总跟人说你上过战场，但你上过么？”
“我”‘叔叔”低下头，不敢说谎，“我没有。”
长老却在这时摇头，缓缓道：
“但我说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