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哈吉米虽然被苍兰阴阳了一番,但并没有跳脚,反而象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剑身甚至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就象是在笑一样。
“哎呀呀,尊敬的苍兰小姐。”他的声音通过剑身传出,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般的浮夸腔调,仿佛一位正在念白的古典骑士,“您所言极是!但在下才疏学浅,未能参透您这‘简单’设计背后,那深奥到近乎不存在的玄机。至于这剑的形态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快,甚至带着几分自豪。
“此乃我‘斩断执妄’之决心的体现,是超越凡俗肉身的升华!岂是寻常破剑可比?倒是您,如此关心在下的形态问题,莫非是对我这新颖的存在方式……心生羡慕?毕竟,不是谁都能象在下这般,将‘人剑合一’的境界贯彻得如此彻底,您说是吧?”
他这番行云流水的反将一军,愣是把“我变不回去了”说成了一种值得眩耀的成就。
就连维斯塔也听的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着巨剑就比了个大拇指:“老娘认可你了,高,你是高人!”
“不,你才是高人。”
哈吉米当即条件反射的反驳道。
这角色定位怎么能乱呢,维斯塔就是“高人”,虽然除了两次挂的比较高,也没什么高的……哦,身高在几个人里面算高的。
而梅莉这边,她虽然没太听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但是也能感觉到他没吃什么亏,紧绷着的小脸也放松了几分,抓着哈吉米的手也没那么紧了,但她就不可能放开。
苍兰那完美的笑容微妙的僵硬了一刹那,她显然没有料到哈吉米欣然接受,并且还能反向恶心那么一下。
但这僵硬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快的几乎让人以为这是错觉。
“羡慕?”她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嗓音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仿佛在听一个无知孩童讲述他幻想中的王国,“我欣赏一切‘异常’,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嘲弄既定的秩序。但‘羡慕’一种连自身形态都无法自主的升华?呵……”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这笑声是那么的居高临下。
“执着于‘剑’的形态,与执着于‘人’的形态,本质上都是对‘定义’的屈服。哈吉米先生,你口口声声要斩断执妄,可曾想过,你此刻最深的‘执妄’,或许正是你紧抓不放的这份‘自我认知’?哪怕它已化作铁块,你依然甘之如饴。你这究竟是升华,还是……另一种形式作茧自缚?”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剑身,直视那被困于其中的灵魂。
“真正的‘虚无’,拥抱一切形态,也不被任何形态所束缚。而你,不过是跳进了一个你自以为更酷的牢笼里,还沾沾自喜。”
这就象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了哈吉米先前的自得之上。
维斯塔听得眉头直皱,虽然她觉得苍兰在诡辩,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不爽地“啧”了一声。
梅莉感受到话语中的锋芒,虽然不完全明白,但本能地觉得这对哈吉米不利,握着剑柄的手又收紧了些,象是要传递力量。
然而,哈吉米的反应再次出乎意料。
剑身发出一阵更欢快的嗡鸣,仿佛听到了什么绝妙的赞美。
“妙啊!苍兰小姐!”
他简直就是在赞叹。
“您对‘牢笼’的见解真是深刻!如此说来,您这精心打造的崩解区,这不断循环的悲剧残影,这需要鞠躬道歉才能通过的精妙关卡,难道不正是您亲手编织的,一个无比华丽的‘大牢笼’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刻意的谦逊和好奇。
“而我们这些‘囚徒’,至少还在试图打破些什么。倒是您这位‘典狱长’,如此孜孜不倦地为我们设计‘考验’,提醒我们身在牢中……莫非是在这‘虚无’与‘观测’中,感到了些许……无聊和寂寞,需要找点乐子?”
“亦或者……您对自己打造的这些牢笼如此在意,连一句‘简单’的评价都承受不起,是因为……您内心深处,也隐约觉得它们确实……嗯,有点简单?”
他将话题引回了原点,并且用最礼貌的话语,发出了最诛心的疑问。
苍兰那超然物外的气场,终于泛起了一丝明显的涟漪。
她微微眯起双眼,空灵的声音里染上了冷意。
“巧言令色,并不能改变你无力的事实,无聊与否,亦无需向你证明。至于‘简单’……”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维斯塔抓住了机会,猛地插话进来,声音洪亮地打断了这绕的令人头晕的对话。
“够了!你们两个谜语人有完没完?!一个把自己变成铁疙瘩还在这叭叭,一个躲在一旁看戏还指手画脚!老娘不管你们什么牢笼不牢笼,虚无不虚无!要么指路,要么闭嘴,再废话信不信老娘用这把‘烧火棍’先把你这破地方捅个窟窿?!”
她一边说,一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梅莉手中的巨剑剑身,发出“铛”的一声响。
梅莉被吓得一激灵,但立刻用力点头,表示对维斯塔的支持,这个时候就该一致对外。
但……维斯塔……刚刚是不是又碰了一下哈吉米?之前好象就碰了好几次,这是第几次了?
有的时候,她真想给维斯塔身上开几个窟窿。
但哈吉米肯定会不高兴。
梅莉也只是吧维斯塔视作暂时的同伴而已。
被维斯塔这几下动静打断,苍兰故作柔弱的轻声说道:“嘤咛,你凶我……”
然而这娇揉造作的姿态只维持了不到半秒,她便瞬间切换了人格,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
“通往‘内核’的门已然为诸位敞开。”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就象是某种系统提示音。
“那里存放着‘母亲’和那位‘勇者’也感兴趣的东西,亦是‘神之书库’于此地留下的……一道刻痕,也是你们正在查找的命运织机的线索。”
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两人一剑。
最终,她看向了走廊尽头,那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命运的织线,有一部分答案就在彼端,但获悉万事万物皆有代价,而‘看见’本身,或许就是最大的代价。”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剧烈地闪铄了几下,随即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但她肯定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