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压低声音对同伴道:
“确认了,是南北镖局的旗号,押送的货物用油布盖得严实,但车辙印很深,绝不只是普通的江南米。
“青龙会那边没动静?”
“没有,安静得反常。看来明月心那娘们说得没错,她们内部也不干净,不敢用自家渠道。”
“嘿,管他呢!这批肥羊,咱们吃定了!通知下去,等他们一半人马上船,另一半还在岸上的时候动手!水陆夹击,速战速决!”
“明白!”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在茶棚对面的一处高坡密林中,几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为首一人,正是莫虎派出的北镇抚司精锐千户。
“鱼儿咬钩了。”千户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通知水下的弟兄,准备收网。记住,尽量留活口,大人要问话。”
黄河水声涛涛,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奔流东去。渡口处,仅有的几艘大型渡船在河面上缓缓移动,更显此地的空旷与危险。
南北镖局的车队缓缓驶近渡口,镖师们个个眼神锐利,手按兵刃,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叶绽青一抬手,车队缓缓停下,呈防御阵型展开。
“来了。”茶棚内,斗笠汉子眼中凶光一闪,将几枚铜钱拍在桌上,“伙计,结账!”
几乎同时,高坡上的北镇抚司千户也低喝一声:“动手!”
“呜——嗡!”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冲云霄,打破了渡口虚假的平静!
“杀!”
“抢了粮车!”
喊杀声四起!数十名伪装成脚夫、商客的亡命之徒从茶棚、货堆、乃至浅滩芦苇丛中跃出,挥舞着刀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扑向镖局车队!更有十余名水性极好的汉子,口衔利刃,从河水中悄无声息地冒出,湿漉漉地攀上河岸,意图从后方发起突袭!
“结圆阵!保护粮车!”叶绽青厉声喝道,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秋水,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匪徒刺翻在地。
燕七、郭大路、王动、林太平四人早已默契地守住粮车四角。
燕七雁翎刀划出冷冽的弧光,刀法迅捷狠辣,专攻敌人手腕、脚踝,中者立时失去战力。郭大路则大吼一声,朴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气势,大开大合,将一名使狼牙棒的悍匪连人带棒劈飞出去,威势惊人。
王动不知何时已从车顶坐起,他看似懒散地一扬手,几枚花生米如同劲弩射出的铁丸,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打在几名试图从侧面靠近粮车的匪徒膝眼上,那几人惨叫一声,顿时跪倒在地。
林太平一手拨拉着算盘,算珠噼啪作响,另一只手却快如闪电地从算盘底下抽出一柄细剑,剑走轻灵,如同毒蛇吐信,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刺入敌人招式间的破绽,虽不致命,却总能令对手手忙脚乱。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镖师和趟子手们结阵而战,死死护住粮车,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厮杀在一起,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水匪们攀上岸,怪叫着从后方杀来,形势顿时危急!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噗!噗!噗!”
河面突然炸开几道水花,数条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水下窜出,手中分水刺、短刀闪烁着寒光,精准地抹向了那些水匪的咽喉!正是北镇抚司早已埋伏在水下的精锐!
与此同时,高坡上箭如雨下!密集的弩箭覆盖了匪徒的后阵,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官府办案!弃械投降者不杀!”北镇抚司千户洪亮的声音响彻渡口,他亲自率领数十名缇骑,如同猛虎下山,从侧翼狠狠撞入匪徒阵中!飞鱼服、绣春刀,组成的死亡之墙,瞬间将匪徒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是朝廷的鹰爪孙!”
“中计了!快撤!”
匪徒们这才惊觉踢到了铁板,士气瞬间崩溃,再也顾不得粮车,发一声喊,四散溃逃。
“追!格杀勿论!”千户冷声下令,缇骑们如同狩猎的群狼,衔尾追杀,毫不留情。
战斗很快平息。渡口岸边,只留下数十具匪徒的尸体和满地狼藉。黄河水依旧奔流,仿佛刚才的血战只是一场短暂的喧嚣。
叶绽青收剑入鞘,看着正在清理战场的北镇抚司缇骑和镖局伙计,微微松了口气,对走过来的千户抱拳道:“多谢大人及时援手。”
千户拱手还礼:“叶总镖头客气,分内之事。此地不宜久留,请贵镖局速速渡河,前方自有我北司兄弟接应清扫。”
燕七看着被迅速拖走的尸体,以及河面上渐渐消散的血色,眉头微蹙:“这些人的路数很杂,不像是一般的江湖匪类。”
千户点头:“据查,是几股流窜的亡命之徒被重金收买,汇聚于此。幕后之人很小心,没留下明显尾巴。不过,他们既然动了,就说明我们这条路,确实被盯上了。”
郭大路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沫,骂道:“娘的,真是一路都不消停!”
王动不知从哪里又摸出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含糊道:“这才哪到哪,过了黄河,才是真正进了是非窝。”
林太平默默计算着刚才的损耗,低声道:“箭矢消耗三成,三人轻伤,无人阵亡不幸中的万幸。”
在缇骑的护卫下,南北镖局的车队开始有序登船渡河。沉重的粮车压得渡船吃水颇深,混浊的河水拍打着船舷,也拍打着船上每一个人的心。
京城,北镇抚司。
陈然听着莫虎关于黄河渡口之战的详细汇报,面色平静。
“匪徒共计五十七人,当场格杀三十九,俘获十八,皆是拿钱卖命的亡命徒,问不出太多有用信息,只知联络人身份神秘,出手阔绰。我方无人阵亡,南北镖局三人轻伤,粮草无损。”
“处理干净。”陈然淡淡道,“俘虏审完后,按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