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虎应道,稍作迟疑,“大人,渡口之事证明,我们的路线和意图已非绝密。山东境内,绿林势力盘根错节,漕运之上,更是龙蛇混杂,只怕后续”
陈然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手指划过黄河,落在那广袤的山东大地上。
“意料之中。若他们毫无动静,反倒奇怪了。传令下去,山东境内所有暗桩动起来,严密监控漕帮、各山寨以及所有可能被收买的江湖势力。同时,将渡口之事,适当泄露给【王家二少】他们。”
莫虎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借异人之手,进一步清理?”
“让他们狗咬狗,总好过我们亲自下场,消耗力量。”陈然语气冷漠,“另外,给明月心传信,问问她,青龙会内部的‘虫子’,清得怎么样了?若是清不干净,我不介意代劳。”
“明白!”莫虎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陈然独自留在堂中,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冷的夜风涌入,带着远方的气息。
黄河渡口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前方。而他要做的,便是在这风暴彻底降临之前,织好一张足够坚韧的网,将所有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北镇抚司的血腥清洗与黄河渡口的雷霆反击,如同两道凛冽的寒风,迅速刮遍了朝堂与江湖的每个角落。京城之内,往日里那些暗藏机锋、蠢蠢欲动的目光,此刻大多化为了深深的忌惮与收敛。
陈然的名字,已不仅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成为了死亡与铁腕的代名词。
又说叶绽青他们那头,他们此时已成功渡河,与沈炼为首的锦衣卫碰头。
黄河渡口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南北镖局的车队已在北镇抚司缇骑的暗中护送下,悄然进入了更为广阔的河北平原。
连日奔波,加上渡口一战,即便镖师们个个筋骨强健,眉宇间也难免染上风霜与疲惫。
这日午后,车队按照沈炼密信中所指示的路线,偏离了喧嚣的官道,拐入一处位于山坳间的废弃驿站。驿站残破,但围墙尚算完整,易于防守。
“在此休整两个时辰,人马进食,检查车驾货品。”叶绽青下令。
众人依令行事,默默埋锅造饭,检查车辆绳索,包扎伤口。气氛沉凝,唯有柴火噼啪声和远处山风呜咽。
燕七仔细地擦拭着雁翎刀,目光不时扫向驿站外围的枯草丛与远山轮廓。郭大路啃着干粮,时不时凑到王动旁边,想从他那里摸点花生米,却被王动用更快的速度塞进了自己嘴里。林太平则借着篝火的光,再次核对着物资清单,确保渡河时未有遗失。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驿站残破的大门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这是与北镇抚司约定的暗号。
叶绽青眼神一凛,示意众人戒备。燕七与郭大路已悄然按住了兵刃。
门被轻轻推开,数道身影闪入。为首一人,身形精干,面容冷峻,虽穿着普通的灰布棉袍,但眉宇间那股历经沙场的锐利与北镇抚司特有的阴鸷气质却难以掩盖,正是沈炼。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打扮精干的殷澄和裴纶。
“叶总镖头,诸位,久违了。”沈炼抱拳,声音低沉,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干涩。
“沈大人。”叶绽青还礼,心中稍定。她与沈炼有过数面之缘,知他是陈然心腹,能力出众。
“奉陈大人令,在此接应。”沈炼言简意赅,目光落在那些盖得严严实实的粮车上,“诸位一路辛苦。”
叶绽青道,“不知前方情况如何?”
沈炼走到驿站破窗边,望向辽东方向,眼神凝重。“不容乐观。金兵主力依旧围困辽阳,攻势一波猛过一波。袁督师勉力支撑,但兵力、器械损耗巨大。另一路金兵精锐游弋在外,屡次试图穿插我军防线,切断辽阳与广宁、锦州的联系。我们的援军主力尚在途中,杯水车薪。”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麻烦的是,战区出现了更多身份不明的‘高手’,袭击哨探、焚烧粮草,甚至伪装成明军小队进行骚扰。其中,异人的活动愈发频繁,手段也越发诡谲难防。”
燕七走上前,眉头紧锁:“沈大人,那我们这批物资”
“至关重要。”沈炼斩钉截铁,“辽阳存粮已支撑不了太久,这批粮食和特制军械,是救命的东西。金人显然也收到了风声,否则不会在黄河渡口设伏。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凶险。”
郭大路瓮声瓮气地问:“沈大哥,你说咋办?俺们听你的!”
沈炼转身,看向众人:“原定路线需做调整。金人既已知晓我们大致方向,官道和主要漕运节点必是重点监控区域。我们需绕行,走西山小路,虽崎岖难行,但可避开大部分明面上的关卡和眼线。”
他摊开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指向一条蜿蜒于群山之间的细线:“由此向北,穿过这片山区,可直插广宁侧后方。那里有我北镇抚司设立的一处秘密中转点,届时可将物资分批,通过更隐蔽的渠道送往辽阳。”
王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眯着眼看了看地图,懒洋洋地道:“这路可不好走,山高林密,保不齐就有占山为王的,或者金人的游骑哨探。”
“风险确有,但比走明路,安全三分。”沈炼沉声道,“山中匪类,北司已派人先行打点或清理。至于金人游骑”他眼中寒光一闪,“遇到了,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叶绽青与燕七、郭大路等人交换了眼神,均看到彼此眼中的决然。
“好,就依沈大人之计。”叶绽青点头,“何时出发?”
“入夜便走。”沈炼收起地图,“夜间行军,可借夜色掩护。诸位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
是夜,星月无光,北风凛冽。
南北镖局的车队再次启程,在沈炼及其麾下精锐暗探的引领下,如同一条沉默的长蛇,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太行山支脉的崇山峻岭之中。